售貨員

兩個女孩子的對話 (3)

雨思

蘭:「你呢?你為甚麼不乖乖唸書,卻躲在學校的更衣室裡吸 K 仔?你不知道 K 仔對身體有很大害處嗎?公營電台便常常提醒我們,多吸 K 仔傷膀胱,十五分鐘便要去洗手間一次,多不方便!」

菊:「我也約略知道索K的害處,但不能抗拒誘惑啊!索了 K 既輕鬆,又快活。那種 high 的感覺,真不足為外人道。大概跟“李白斗酒詩百篇”喝酒後的輕奮狀態差不多,可惜我不懂作詩,否則,寫它百篇實在不難。」

蘭:「但後果這麼嚴重,不值得啊!你不是叫我要計算風險嗎?這一鋪,肯定博不過。」

菊:「我也知道,但就是戒不掉,幾個同學走在一起,便興緻勃勃,想借K消愁。聽說另外一種非法藥物大麻,禍害比較小,跟抽煙差不多,也不容易上癮。據說全世界有三億人吸食,荷蘭還把它合法化。它一樣令人輕鬆快活,宗教人士有時還利用它改變意識狀態呢。只可惜,不知哪裡可買到。」

蘭:「我們其實還不太了解大麻的性質和禍害。你還是打消用大麻代替 K 仔的念頭吧。我勸你不如爽爽快快與毒品斷絕關係。」

菊:「說說容易,幾天不索K如隔三秋。讀書實在太悶了,一點也提不起興趣。天天都是死啃書本,到考試時,就像錄音機一樣,把平日錄下的,一字字吐出。連理科也是如此死讀,不必明白,不必推理。就可惜,我這部錄音機不很靈光,有時漏錄,有時錄好了,卻又重播不出。」

蘭:「但你剛才不是叫我要乖乖唸書,前途一片光明嗎?」

菊:「你是不一樣的,你聰明伶俐,知識吸收得快,你這部錄音機性能又好,只要下點苦功,便成績斐然。我呢,自問 IQ 不高,即使將勤補拙,還是落後許多,你叫我怎樣提得起勁呢?唯有寄情於 high 境了。」

蘭:「你媽媽呢?她怎樣說?」

菊:「她自顧不暇,並不關心我,許多時還拿我來出氣呢。」

蘭:「漸漸明白你的處境,但你還是繼續努力,盡力而為吧。我看看可以怎樣幫你一把。」

菊:「不要浪費你的時間,即使我勉強迫自己做錄音機,僥倖中學畢業,也不會有好的工作給我選擇。也許到超級市場當收銀員、理貨員,終日罰企;也許到廣告公司當個電話訪問員,我這部錄影機正好派用場;也許到街頭推銷電訊產品,不斷說一些違背良心的話;也許當導遊,拿少得可憐的底薪,帶團買貨賺回佣;幸運的話,到銀行當個出納員,整天點算不屬於自己的鈔票。總之都是天天幹著很單調的工作,和讀書一樣的悶。」

蘭:「老師說,工作無分貴賤,最要緊的,是服務人民。」

菊:「恐怕老師是重彈超過半個世紀前的老調。現代社會完全不是這回事。三師是貴,看更清潔工是賤,人所共知。薪金是衡量貴賤的唯一標準。而且,貴賤之外,服務人民是假,服務老闆是真。老闆視我們如臨記,呼之則來,揮之則去。大人們叫嚷要培養我們的歸屬感,要維護做人的尊嚴,說說而已。」

蘭:「即使現實是這樣,你還得繼續玩這個唸書就業遊戲。很久以前學而優則仕,如今學而優則商。不優呢,那就唯有認命,做個安分守己的小民。」

菊:「我有個親戚,兩夫婦大學畢業後,便天天自我禁錮在小房間裡,對著電腦炒即日鮮股票,最喜歡大漲大落的股市,據說也能發財。你看怎樣?若能照辦煮碗,便可不唸書而生活無憂了。」

蘭:「期期不可,你讀書不多,恐怕沒有他們的小聰明,而且,炒上落市,風險極大,可以令你血本無歸,甚而欠下一身債。還有,做售貨員,每天還可以和顧客打打招呼,談談話,對著電腦屏幕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數字,只有更悶,受更多壓力。我們還是安於天命,甘於貧賤吧。」

菊:「你大概是對的,你比我懂得思考。但,我可以怎樣辦呢?生命這麼苦悶,騙人害人的東西又這麼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