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復得返自然

不知從那時開始愛上了樹木,愛上了樹木廣佈的叢林。樹木的呼喚親暱而迫切!只有在山中行走的那一段日子,心中才能得到完全的休憩與平和。

樹木不會說話,但生命與生命之間可以有許多無言的交往。只要你情深款款的凝望著一棵樹,他便會滔滔不絕的告訴你有關生命的奧秘,也許還會講一個千年前物競天擇的故事。

樹木不曾上過表演藝術課,更不理會藝評人的指指點點、嚕嚕囌囌,可是你若情深款款的凝望著他,他便會直指你心,透露絕美的姿色,既恬靜得令人忘情,也活潑得叫人手舞足蹈,簡直匯集了繪畫音樂舞蹈於一身。

也不止於樹木,樹林對面是一片青綠草地,一群綿羊在圍柵裡面站立著,像要靜待時間逝去。你走近圍柵,情深款款的凝望著他們,羊群便會興奮起來,也走近圍柵,從不同位置一起朝向你,並情深款款的凝望著你。

大自然到處都是未經污染的純真、毫不設防的深情。走近大自然,釋放自己,撇掉屏障,漸漸與萬化冥合,明白人在眾生中的如實位置,便可消除恐懼和不安,心無罣礙。

可惜不知從那時開始,誰授權了給人:「管理海裡的魚、空中的鳥、地上的牲畜和全地,並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蟲。」於是人目空一切,不再把大自然當作朋友,濫殺無辜,百年老樹頃刻葬身推土機下; 活生生的魚蝦瞬間便靜臥餐桌上,鰓鬚猶在作最後的顫動。魚鳥牲畜固然不是朋友,鄰人也成不了朋友,有力者或用武力,或用財力,或用權力去欺凌魚肉比自己弱小的人,弄得天怒人怨,風雲變色。 乖戾憤怨之氣充斥天地間,東西南北再無樂土。

要擺脫這可悲困境,要回復內心的樸實和平,要尋找失去了的喜悅,最容易、最有效、最澈底的辦法便是歸返自然,放棄「萬物之靈」這名不符實的虛榮,抹去自己比別人重要的假像,走入樹林和花鳥在一起,感受他們毫無機心,自自在在的生命,重新學習做人的大道理。沒有什麼榮耀,沒有什麼富貴,沒有什麼奢求,只見無千無萬的生靈在切切實實的生活。歸返自然,大人物可以熄滅捨我其誰的氣焰,小人物可以在諸多創傷中得到無微不至的撫慰。

人生苦短,卻有許多宏願急務,許多成敗得失,許多激情感觸。幾十年營營役役,到頭來不知得到了些什麼,成就了些什麼。看山邊的小花草,要生便冒出軟芽來,要死便落到泥土上,多麼簡單,多麼瀟灑,沒有悔咎,沒有貞吉,只有毫不修飾的純生,你若歸返自然,視自己如一花一草,也就可以忘記得失,忘記榮辱,心境立刻平靜起來,一心一意享受此刻的純生。

梭羅說:「要把人當成是大自然的一部份,是大自然的寄居者,比當他是社會的一份子更好。」

(李超鵬《復得返自然》序)


有幾篇關於「大自然」的文章,見 《文:自然》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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